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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，家里有三间瓦房，中堂两侧的隔墙上，会张贴着装饰环境的图画。这些墙壁，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家庭的“海报宣传墙”，也是一个家庭里，孩子成长过程中最亲切的文化教材。尤其是每年春节来临的时候，墙上都会增加一些新的内容。这个时候，大人就会抱着孩子，领读这些新内容，还会就着这些新老内容，考一考孩子的认知能力。

随着墙上的内容越来越丰富，我们一天天、一年年地长大了。

在这面墙上，我最先认识的，是“光荣之家”四个字。小叔叔18岁去参军。从此每年的除夕，政府都会派人敲锣打鼓送来“光荣之家”的门牌。这个门牌会被张贴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，为我们这个大家庭带来荣誉和自信，也为我还有身边的小伙伴，灌输着一种国家意识。这就是，一个人如果保家卫国，不但他自己了不起，他的家庭也充满了荣誉感和成就感。个人、家庭、国家，三者是紧密相连的。

我想，敲锣打鼓送达的门牌，其实就是弘扬优良家风的一个朴素形式，也是开展爱国主义教育的有效载体。我曾偶然读到一位老兵的文章，记述自己的军人理想和家国观念是如何形成的。他写道：

那年我参军入伍。离家前的那个夜晚，母亲对我说：“你当了兵，咱家就是光荣家庭。你当兵在外，我也不指望你光宗耀祖，只要能好好干，别给门前这块光荣牌抹黑就够了。”母亲的这番话，我牢牢地记在心里头。这些年，我们家的亲戚中先后有12人从军报国。我相信，“光荣之家”的荣誉已经融入我们家的家风。时光如流，流走了青春，流淡了记忆，许多事情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忘却，唯有挂在老家大门上“光荣之家”的牌子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，历时愈久，记忆愈深。

这位老兵的文章让我非常感动。一个小小门牌，塑造出了一个优秀的家族。精神的力量是多么恒久强大。

除了“光荣之家”的门牌，每年新年，父亲还会买几套新的连环画张贴在墙上。除夕贴好这些连环画，春节一大早他就会抱着我，一张一张指着给我讲解，红色娘子军是一群什么样的兵，少剑波是一个什么样的英雄，江水英是一个什么样的好干部，方海珍是一个什么样的好党员，焦裕禄是一个什么样的好书记，王进喜是一个什么样的好工人；日本鬼子为什么敢欺凌大中国，刁德一为什么要当走狗，座山雕为什么特别横……在这些连环画中，我学会了辨别“好人”和“坏人”，慢慢懂得了判断好坏的标准界线。

有一年，父亲不再先给我讲解，而是指着新贴的连环画《草原英雄小姐妹》问我，为什么龙梅和玉荣这两个小姐姐非常光荣，非常了不起？

《草原英雄小姐妹》讲的是内蒙古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姐妹，给生产队放羊时遭遇暴风雪，为不使生产队遭受损失，两人始终追赶羊群，从白天到黑夜，坚守了20多个小时，直至晕倒在雪地里的故事。被发现时，姐妹俩已经被严重冻伤。这个故事家喻户晓，我们从小听了无数遍。面对父亲的提问，我回答说，他们不是为自己，而是为公家吃苦牺牲，所以很了不起。那年我大概四五岁吧。父亲听完我的答案，高兴得使劲亲我的小脸蛋，还笑呵呵地用胡子扎我。

而今回想起这些往事，依然余味悠长。那面启蒙墙上的故事，其实在无声中塑造了我们一代代人的精神世界，其中所蕴含的精神弥足珍贵。（■丁　捷）